１４
中學生涯轉眼間便過去了。相比於準備考試時的壓力，考試真正到來的時候，反而感覺比較輕鬆。雖然我們三個人考試的科目都各有不同，可是我們都互相打氣。
終於到了放榜的時候。
在那個互聯網不算發達的年代，在放榜當天，我起床的第一件事，就是跑到樓下的書報攤買報紙。
在那一萬多個考生編號裡面，能夠順利地找到了自己的號碼。那種感動真是畢生難忘。
結果呢。
我、阿昇和大偉都同時考上了大學。
只是，我們三個人都分別考上了三家不同的大學。
上了大學以後，我和大偉最初還有聯絡，可是漸漸地，大家都再沒有見面了。
至於阿昇，我們剛開始的時候還是相處得不錯。然而，當大家的生活環境越來越不一樣，身邊不同的朋友越來越多，漸漸地，我們發現彼此的共同話題也就越來越少。
然後有一天，我們發現，原來我（他）已經再沒有想起他（我）了。
不過，多年以後，在午夜夢迴的時候，我仍然會夢見那條回家的路。一路上，夕陽的餘暉灑落在我們三個人的校服上。我身邊有兩個男生，他們有時候會聊我說話，有時候會逗我笑。無論今天我過得愉快，還是失落，他們都會一直在我的身邊，陪伴著我。第二章及以後內容，請瀏覽完整版電子書
１３
經過這一晚，我和阿昇都明白以後要向對方坦誠，讓彼此更了解對方的想法。
接著，我們如常上學、溫習，然後回家。晚上一樣地聊電話。
不過，以後的禮拜天，他再不用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了。因為我們決定以後的禮拜天，都會和大偉一起上圖書館溫習。
因為我們都不希望因為感情事而影響到彼此的學業。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。
好快又到了平安夜。
今天，我、阿昇和大偉還是三個人一起在圖書館溫習考試。現在距離考大學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三個月了。
閉館後，我們三個人一起離開學校。
「我明天有事不能來了。」大偉忽然在學校門口說。
「雖然明天是聖誕節，可是我們不是說好了，這個假期也要好好溫習嗎﹖」我說。
「是啊。可是我不是說以後都不再溫習，我只是明天想要休息一天吧。」
「那麼明天我們一起逛街，好嗎﹖」
我和大偉以前每一個聖誕節，都會一起出來逛街。
「不了。我想自己一個人在家裡休息呢。最近我們天天不斷地溫習，也讓我覺得好累了。」
「好吧，那麼明天你好好休息吧。」
我們走到巴士站。
「我先走了。聖誕快樂啊。」大偉對我們說。
他轉身離開。
一個熟悉的身影霎時出現在我的眼前。高中以來，每一個聖誕節，他都會在我的身邊陪伴著我。
我的心裡彷彿有萬般感慨。
我望著他的背影，它一點一點地縮小、模糊。最後，在人海裡面完全消失了。完整版電子書
１２
暑假過後，終於到了中學生涯的最後一年。雖然今天是九月開學的日子，可是距離考大學的時間也只剩下半年。
午飯時間，大偉理所當然地在忙著領袖生的事。而阿昇，我們約好了一起吃飯。
然而，感情的考驗總是在你毫無防備之下，突如其來。
「柔道學會那邊，突然出了點事，要我午飯的時候去處理。」阿昇抱歉說。
結果呢，開學日的午飯時間，只有我一個人獨自地渡過。我不是沒有試過一個人吃午飯，在認識阿昇之前，我的午飯時間都是這樣地過。只是，這一刻我的心裡忽然一陣忐忑，因為我突然想起了前幾天馬靜宜的話。
午飯後，大家都回到課室繼續上課。阿昇也一樣地坐在我的前面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，我覺得他的態度有點怪怪的。
他對我好像有一點冷淡。
放學後，我們都若無其事地，三個人一起上圖書館溫習。五點鐘，他們兩個人都一起送我到巴士站。只是今天，不管是大偉還是阿昇，都是不發一聲。
我心中閃過一絲不安的感覺。
晚上，讓我比較安心的，就是阿昇還是準時在我晚飯之後來電。
「你今天不舒服嗎﹖」我不敢直接問他。
「沒有啊……大概是假期放得大久了，不習慣一大早起床上學吧。」
「那也是。」
他大概真的好累了。我們聊了幾句就收線了。
或許是我太過小心眼了吧。
接著的日子裡，雖然阿昇都會陪我吃午飯，放學後三個人一起溫習，晚上給我電話。不過，他對我的態度好像有點若即若離。我覺得，他對我的態度，彷彿回到了聖誕節之前的樣子。
而且，讓我最擔心的是，他說這個禮拜天家裡有事，不赴約了。
我沒有勇氣問他一個清楚。
然而，越是這樣子，我就越是往壞處去想。
這樣，中七生活的第一個禮拜過去了。
接下來，在學校裡面，我們都裝著沒事。我們還是一樣地上課，吃午飯，放學後上圖書館，晚上聊電話。然而，接著的每一個禮拜天，他都給我不同的理由，說不可以赴約。比如說，他媽媽說他快要考大學，禮拜天應該要留在家好好溫習。
我越來越覺得，我們之間發生了問題。
我好想知道，到底是我做了惹他討厭的事嗎﹖
還是，他發現其實他並不是那麼的喜歡我呢﹖
又或者，在我們之間，出現了第三個人呢﹖
就這樣，兩個月過去了。
這段日子，我一邊忙著應付考大學的事，一邊想著我和阿昇之間的關係。
「你打算去看流星雨嗎﹖」大偉問。
「什麼﹖」
「獅子座流星雨啊。最近大家都在談論它呢。」
「是嗎﹖可能我溫習得太累了，沒有注意到呢。」
「也是的，我發現你最近好像好累呢。溫習之餘，也要好好休息。如果生病了，反而得不償失呢。」
「我們一起看流星雨，好嗎﹖」阿昇午飯的時候問我。
我實在好開心，因為我們上一次兩個人約會，已經是暑假的時候了。
我的心裡面藏著了好多心事，好想馬上就告訴他。
終於等到流星雨到來的那一晚。
我們在鑽石山地鐵站出發，然後坐巴士去西貢。
因為這是難得一見的流星雨吧，巴士站到處都是人頭湧湧。
我們好不容易才在巴士上找到個位置坐下來。
車還未走到一半，大家已經七嘴八舌地談論著今晚的流星雨了。不過，我和他都默默不語。
我們大概是整架巴士上最安靜的兩個人。
終點站下車後，我們隨著人潮往山腳方向走過去。
沿著山腳走，就是西貢的海岸線。好多人都在沿著海邊的草坪處落腳，這樣，就可以一邊聽著海浪聲，一邊等待著流星雨。
我們也在附近找到一個位置。雖然現在已經是晚上，可是觀賞流星雨的人潮依然不斷，讓這裡變得非常熱鬧。有的是家人和朋友一起來，也有不少是一雙雙的情侶。他們都在冷風中依偎著。
而我們都靜靜地坐在草坪上。可是等了半個小時，天上還是一顆流星也沒有。
十一月的天氣比我想像中的冷。加上這裡的海風，我好快已經打著冷顫。
這時候，他脫下了自己的運動夾克，套在我的身上。我感覺到夾克裡還帶著他的體溫。
一股暖意霎時流進我的心坎裡。
這一刻，那些一直藏住的心事，終於也再藏不住了。
「其實，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﹖」我低下頭。
「啊。」
「我做了一些讓你討厭的事嗎﹖還是……你覺得……」
「沒有啊。」
我低著頭，沒有再說。
過了一會，他終於開口。
「其實……其實我只是怕我們在這個時候開始，會影響到大家的學業。」
「你的意思是，你覺得後悔了﹖」說到這裡，我忍不住哭了。
這時候，他突然把我緊緊的抱住。
「相信我，我是認真的。」
「那麼，你最近為什麼都怪怪的﹖」
「因為我擔心我會讓你分了心。我們好快就要考大學了，這段時間，我們本來應該專心唸書的。可是，我在這個時候和你一起，多多少少也會影響到你的成績吧。」
其實我上次考試的成績確實是退步了。
「我不想你為了我而影響到學業。你不是說好想考上大學嗎﹖」
「不過，為什麼你不跟我說清楚呢﹖」
「因為我怕你會誤會，以為我只是找藉口，不想和你一起。」他嘆了口氣。
「那麼，你這些日子的禮拜天去了哪兒﹖」
「我可以發誓，過去的每個禮拜天，我都是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溫習。」他望著我。「我不想你分了心，所以情願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。」
「你是真的……真的喜歡我嗎﹖」
他沒有說話。
他用一個吻來回應。
這短短的一瞬間，彷彿已經是一個世紀。
我希望可以一直吻下去，直到地老天荒。
結果，我沒有看到流星雨。
那天晚上，我們彼此依偎著，等待著，直到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。
「靜萍，流星雨來了。」他輕輕地搖著我。
「啊。」我還未有回過神來。
我的耳邊傳來了好多不同的人的驚嘆聲。
可是，到我醒過來的時候，已經看不到流星雨了。
「好可惜呢，剛才好多流星飛過啊。」他說。
我想，雖然我來不及看到天上的流星雨，不過，在這一個晚上，我已經找到屬於我的那一顆星星了。完整版電子書
１１
大考過後的暑假，為了準備來年考大學，我們三個人每一天都會上圖書館溫習。不過，每個禮拜天，我和阿昇兩個人都會約會。最初，大偉都會問一下我們各自的原因，可是，漸漸地他都沒有再問了。
好快地，暑假也差不多到尾聲了。今天是八月份的最後一個禮拜天。
我在尖沙咀碼頭五枝旗桿的位置等著阿昇。
「林靜萍！」一把聲音在我背後傳來。
「你好啊。」我說。
她叫馬靜宜，我的同班同學。
「在等誰呢﹖男朋友嗎﹖」她雙眼好像放著光，掃射著在我附近的人。
「不是啊……普通朋友而已。」我撒謊。
「啊，我猜猜看，你約了黃大偉還是劉昇﹖」她猜對了一半。
「不是啊。」
「我幾乎每一次在學校裡面見到你，都是跟他們兩個在一起的。咦，難道他們兩個都是你的男朋友嗎﹖」她忍不住大聲地笑。
可是我笑不出來。
「那你沒有跟他們拍拖嗎﹖既然這樣，我可以跟他們其中一個約會嗎﹖」她笑得沒完沒了。
「可以啊。」我低下頭，還是笑不出來。
「我覺得他們兩個人都不錯呢，特別是劉昇，他打柔道的時候，樣子還好看呢。」她忽然一臉認真的樣子。
我大概被她的表情嚇倒了。一時之間，我說不上話來。
「噢，我的朋友來了。我們在學校見面的時候再說吧。」她好像一陣風地走了。
當時，我只是以為她隨便說說，並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。沒想到，這一段小對話，在以後，竟然把我和阿昇的關係搞砸了。完整版電子書
１０
自從我和阿昇的關係有了新的發展，我們也開始了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約會。
接著的禮拜天，我們都告訴大偉，不會上圖書館溫習。當大偉問起原因的時候，當然，我們都各自地找了個理由。
那天，阿昇帶了我去香港島。
因為我們還是中學生，可以花的錢並不多。因此，我們想出了一個省錢的約會方法。
香港的電車路線都是沿著香港島北部的海岸線，東西不停地來回著。雖然它的速度好慢，可是它是香港島最便宜的交通工具。
不過，對於我們，它正正是花少錢來打發時間的好選擇。
我們選了最長的路線，就是從筲箕灣坐到堅尼地城。我們在車上並排而坐，聊聊天，看看風景。到達終點站之後，我們又坐上回程的車，沿路回去。
在仲夏的天氣，我們坐在沒有冷氣的車箱，其實感覺並不舒服。
不過，當時我一點都不介意。
因為那些流過的汗水，都記載著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浪漫。
傍晚，他提議坐巴士上山頂看夜景。
太陽下山之後，悶熱的感覺彷彿也隨之而去。山上清風徐來，人群也沒有山腳下那麼多。
山上有一條繞山而建的小路，曲曲彎彎的。晚上時候，只有一點幽幽的燈光，好多情侶會在這裡一邊牽著手，一邊看夜景。
我們沿著小路散步。
走了一會，他主動地牽著我的手。我可以感覺到他手心上的汗水。
這是我們第一次牽手。
從小路繞了一個圈，我們又回到了原來入口的位置。
走著走著，我們在獅子亭找到了位置。這裡有幾張面向維多利亞港的椅子，可以讓我們一起並排而坐。
我們眼前是點點的燈火。
「你喜歡這裡的夜景嗎﹖」他說。
「嗯。」
「說到夜景，通常大家都會把注意力放在山下面的燈光。不過，比起燈光，我更喜歡天上的星光呢。」他抬頭說。
「你喜歡看星星嗎﹖」
「當然啦。因為我也是從天上來的啊。」
「什麼﹖」
「我叫劉昇嘛。所以我就是一顆從天上飛來的流星呢。」他哈哈大笑。
「那你為什麼落下來了呢﹖」
「那是為了……因為我一個不小心，摔下來了。」
這時候，他的臉發紅了。
我望著他。
這一刻，我覺得他好可愛。
當時的我以為他這番胡說八道的話，只是為了逗我開心。不過，最後我們也就如他所說那樣，原來他只不過是一顆在我的人生中偶然出現的流星。
留下來的，只是一道永不褪色的回憶。完整版電子書
９
阿昇一大早就在我家樓下等著我。
「你的腳怎麼樣？」
「好多了，已經不痛了。我剛才把那些草藥都拆了。」
「那就好了。我還未吃早餐，可以陪我嗎﹖」
他默默地走著，我也沒有說話。
我們到了一家茶餐廳，各自點了一份早餐。
「我們昨天的事，你覺得怎麼樣﹖」他忽然低著頭說。
「啊﹖」
「我的意思是，昨天我……吻了你的事。」他還是低著頭。
「嗯。」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辦。
「你還未答應我呢。」他終於抬起頭，望著我。
「答應什麼﹖」
「我昨天說我……喜歡你，可是你還沒有給我回覆啊。」
突然間，我有一種忐忑不安，說不出來的感覺。
我到底在想著什麼呢﹖
我應該怎麼說呢﹖
我，喜歡他嗎﹖
我們沉默地對望著。
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
「我們這樣……算是開始了嗎﹖」我鼓起勇氣說。
「我們這樣﹖你的意思是，你會答應我嗎﹖」他突然紅著臉，低下了頭。
我望著他。
這一刻，我覺得，我好想以後天天都可以見到他。
突然間，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。
「是啊。」我笑著。
他也笑了。
直到現在，我依然記得當時那種忐忑不安，讓人不知所措的感覺。只不過，那個時候的我並不知道，原來這就是初戀的心情。
忽然間，我想起了大偉。
「不過，我覺得……我們先不要告訴大偉，好嗎﹖」我尷尬地說。
「嗯。」
還好，他並沒有追問。因為，我實在想不到怎樣跟他解釋。
或許，我也不那麼了解我自己。
我們來到圖書館的時候，大偉已經開始溫習了。
「你的腳好些了吧﹖」大偉對我說著，可是他的眼光卻轉到阿昇那邊。
「已經不痛了，我把藥都拆了。你的燒都退了嗎﹖」
「都退了。」
「你今天好早啊。」阿昇插口說。
「我想……追上原來的進度吧。昨天已經休息了，今天也應該多用點功吧。」
我裝著若無其事，繼續我們三個人的溫習。完整版電子書
８
中六的日子過得好快，轉眼間便到了中六大考的時候了。
考大學的時間，雖然還有大半年，不過，加上半個月之後的中六大考，現在同學們都比平時來得用功。我們班裡面已經有不少同學在家裡專心溫書，或者在圖書館裡面埋頭苦讀了。
而我們三個人每天都一起上圖書館溫習。
「明天怎麼辦呢﹖」我說。
負責圖書館的老師說他請假了，所以明天要閉館一天。
「近來天氣不錯，不如明天我們一起去大圍騎單車，好嗎﹖」阿昇說。
「下個禮拜就要開始大考了，而且來年我們都要考大學，我想我們還是換個地方，繼續溫習吧。」大偉說。
「只不過休息一天，不會影響到溫習進度吧。」阿昇望著我。
「那我們……」我低下了頭。
「偶然給自己輕鬆一下，頭腦也許會更靈活呢。」阿昇好像越說越起勁。「一起去吧。」
「好吧。」我不能拒絕他。
「既然你們都說好，那好吧。」大偉算是勉強同意了。
第二天，我和阿昇在大圍火車站。
「剛才大偉給我電話，說他發燒了。」我跟他說。「可是我給你家打電話的時候，你媽說你已經出門了。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呢﹖」
「我們兩個人騎吧，反正都來了。」
我默默地低下了頭。
「你不用擔心，大偉他在家休息一天，我們明天又可以一起溫習呢。」
「好吧。」
結果，今天變成了我和阿昇兩個人的約會。
我們在火車站附近的租車店租了兩部單車。他說我們可以從大圍騎到大尾督，然後沿路回來。
「這裡去大尾督要多久呢﹖」我從來沒有騎過那麼遠的路。
「不用擔心，你跟著我就行了。」
我們從大圍騎到沙田，經過吐露港來到大埔。今天天氣好好，藍天白雲，襯托著沿路優美的風景。雖然已經踏入了仲夏，不過伴隨著海風，感覺好舒服。
騎了差不多兩個小時，我們已經騎了快一半的路程。可是，偏偏這個時候，天氣開始轉壞了。
「天色好像越來越暗了，我看好快就要下雨了。」我說。
「我們繼續走吧，應該也快到了。到了目的地之後，我們再看看情況吧。」
沒一會兒，就下起了毛毛細雨。過了不久就變成豆般大的雨點。結果，我們還未離開吐露港，就已經變成傾盆大雨了。
「現在怎麼辦呢﹖」我混身濕透了。
「你跟在我的後面，我們趕快衝了這段路吧。」
雨好大，我彷彿被雨水沖得睜不開眼。我用盡力氣地跟著他的背影。
我覺得筋疲力竭。
一個小孩忽然從路邊的樹叢裡面跑出來。我趕忙剎車。
混亂中，我倒在濕漉漉的馬路上。我的右腳踝好痛。
「你還好吧﹖」他停了車，回頭向我跑過來。
「我的腳好痛。」我痛得哭了。
他想把我扶起來。不知道是因為天雨路滑，還是因為我當時真的太害怕了，當他的手把我扶起來的時候，我剛好滑進了他的懷裡。
一開始，他只是輕輕地抱住了我。不過，慢慢地，他越來越用力地把我抱緊。
我們兩個人就這樣，在雨中相擁著。
這是我第一次跟他擁抱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他伸出手，在我的臉上輕輕地擦著眼淚。
「還痛嗎﹖」他望著我的眼睛。這一秒，我們四目交投。
我來不及反應。
忽然間，他把嘴巴印在我的嘴唇上。
那種突如其來的心如鹿撞，我的心彷彿要從身上跳出來。那一刻，我覺得腳踝好像不痛了。
這印在我的人生中的一剎那，就算經過了許多年，我都記得非常清楚。他的眼神，他說過的話，都深深地印記在我的腦海中。
當我回神過來，我發現他的臉紅著。
「其實我……一直都想對你說……我想……我……喜歡你。」他結結巴巴地說。
說著，他定著神，望著我。
這一刻，我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熱。
我好想開口說話，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。
我只可以默默地低著頭。
雨一直下個不停。我忍著痛，一拐一拐地推著自己的單車。而他也一邊推著單車，一邊陪著我。
我們冒著雨回去。
回到大圍，還了車。他陪我坐火車回家。
他把我送到我家的樓下。
「你的腳還好嗎﹖」
「嗯，好像已經沒有那麼痛了。」
「今天好對不起。」
「沒有呢，是我自己不小心吧。」
我轉身回去。
「晚上我……你會接我的電話嗎﹖」
我一回頭，就剛好和他再次四目交投。剛才那種心如鹿撞的感覺又來了。我嚇得馬上低下頭。
他轉身走了。
我好想可以跟他說些什麼，可是當我們面對面的時候，我卻又突然說不出話來。
結果，我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，在我的視線中漸漸地消失了。
媽帶我去看跌打醫生。結果我的右腳踝紮上了一層厚厚的草藥。濃濃的氣味讓人很不好受，不過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它了。
晚飯後，電話響起了。
「你的腳還痛著吧﹖」是阿昇。
「媽帶我去看跌打醫生了。現在腳踝包紮了，不痛了。」
「這……都是我的錯，我不應該要你陪我騎單車的。」
「這是意外呢，沒有誰的錯吧。」我覺得他有些內疚。
「那明天你會休息嗎﹖還是……還是上圖書館溫習呢﹖」
「我會上圖書館啊，現在已經不覺得痛了。」我急著說。可是當我想到明天又會見到他，我的臉又一陣熱了。
「你現在走路會有一點不方便吧﹖明早我在你家樓下等你，好嗎﹖」
「嗯。」
「那麼……九點見吧。」
我放下了聽筒，可是我的心還是七上八下的。
電話又響起了。
「喂，靜萍嗎﹖」是大偉。
「嗯。你身體好些了嗎﹖」
「白天的時候還有一點點發燒，不過現在都退了。」大偉突然靜了下來。「你們……今天玩得開心嗎﹖」
「今天天氣本來還好的，可是回來的時候突然下起大雨。可能因為路太滑了，所以我不小心扭傷了。」說到這裡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沒有把接著發生的事告訴他。
「你扭傷了腳﹖看醫生了嗎﹖現在還痛嗎﹖」
這一刻我感覺到，大偉他是關心我的。
「媽帶我看了跌打醫生，包紮了，現在都不痛了。明天我可以上圖書館溫習呢。」
「你的腳可以自己走路嗎﹖現在還是覺得痛吧﹖不然明早我到你家樓下接你吧。」
「不用啦。我自己……可以啦。真的可以啊。」我怕他知道阿昇明早會來我家樓下接我。
「那好吧。」
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想大偉知道我和阿昇剛才發生的事。或許因為他們都是男生吧，我覺得這種事好難跟另外一個男生說得清楚。
總之，我覺得暫時還是不要讓他知道吧。完整版電子書
７
聖誕假期之後，就踏入一九九八年。今年上學第一天的工作，就是從老師的手上接過自己的考試成績。像我這種文科班出身的人，成績通常都不錯。不過，那些被逼棄理從文的理科生，他們的成績大多數都慘不忍睹。
「謝天謝地！文學科合格了！」阿昇剛接過自己的考試卷。
「這次考試，你好用心溫習呢。」我真心地說。他大概是少數理科出身而考到合格的人。
「哈哈！其實我平日也沒有好好用功，只是臨時抱佛腳。依我看，這都是你的功勞。」他笑著說。
「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吧。」大偉插口說。他的肩膀上掛著那條墨綠色的圍巾。
在過去那一個月，因為我們三個人天天一起溫習，使得我和阿昇的相處時間，比過去那三個月加起來還要多。
現在我們彼此的話題也越來越多了。
午飯後，我獨自走到大草地旁邊的石階上。今天萬里無雲，一片藍天，彷彿空氣也染成了淺藍色。
「你在想什麼？」阿昇在我的背後冒出來了。
「我……沒有什麼。」
「還在想著自己的成績嗎？」他接著說。「我看你的成績不錯呢，至少比我好多了。」
「我沒有在想什麼呢。我只是在看看風景吧。」
「一個人看風景﹖你不是經常跟大偉一起的嗎？」他突然提到大偉。「唉，對了，為什麼見不到大偉的呢？」
「他今天要當值呢，他是領袖生長啊。」
幾乎每天的午飯時間，大偉都要負責分配和管理其他領袖生的工作。因此，午飯時通常都只有我一個人。像我這種性格內向的人，除了大偉，就幾乎沒有別的朋友了。
「那麼，現在你在想著什麼呢？」
「我……沒有什麼。」我撒謊。
其實我正在想著，要怎麼把那份已經準備好的『過期聖誕禮物』送到阿昇的手上。
其實在剛剛過去的那個十二月，我白天上圖書館溫習，晚上回到家裡，就自己躲在房間裡編圍巾。因為我打算給大偉和阿昇各自編一條圍巾，當作聖誕禮物。
為了先看看成果，我用紅色毛線給自己先編了一條。雖然看起來好普通，不過它是自學編織的第一件製成品，也就是我在聖誕節那天用的那一條圍巾。
最後，我好努力地編了一條墨綠色和一條天空藍的圍巾。
我知道大偉會約我在聖誕節那天逛街，所以他的圍巾可以在聖誕節當天送給他。至於阿昇，我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把禮物送給他呢﹖
要不是現在要送他禮物，我也不會想起，原來我和阿昇連電話號碼也沒有交換的呢！要不是那天在活動室的走道外面碰上了他，然後和他一起上圖書館溫習，或許我們根本不會有機會彼此熟悉。
可是現在學校正在放假呢！
我怎樣可以在聖誕節那天把圍巾交給他呢﹖
結果呢，我只好一直把那條天空藍的圍巾放在我的背包裡面。
因為今天沒有功課，放學後我就回家去了。
大偉忙著呢。因為領袖生在新學期有了新的安排，所以今天放學後他要留在學校處理。
「靜萍。」
我回頭看，阿昇原來在我的後面。
「雖然遲了些，不過我希望你會喜歡它。」他從背包裡面拿出了一個長方型的木製小盒子。
「這是什麼東西？」我接過了它。
「這是一份遲來的聖誕禮物呢。」
忽然間，我的心頭感覺到一股暖意。我沒想到，原來他為我準備了聖誕禮物。
這一刻我覺得好意外，也非常開心。
這是他送我的第一份禮物。
「你回家了吧？我們一起走吧。」
那一天的黃昏時候，我手裡拿著他送給我的那個小盒子，跟他一起走過那一段路。現在回想起來，我彷彿還感覺到那些冬日陽光的溫暖。
走到巴士站。
我從背包裡面拿出一個自製的小紙袋。
「這是給你的禮物。聖誕快樂。」我低下了頭。
「咦，這是給我的嗎﹖謝謝你。」
他還來不及拆開，巴士已經來了。
「謝謝你的禮物！」他指著禮物說。
回家路上，我把那個小盒子放在手上。因為我的視線已經不可以離開它了。
第二天，阿昇戴著那條天空藍的圍巾回到課室。不過，我再見不到大偉那條墨綠色圍巾了。
午飯時，我如常獨個兒在草地旁邊的石階上。阿昇走了過來。
「你喜歡這條圍巾嗎？」我鼓起勇氣問他。
「你認為呢？」他拿起圍巾，在頸上再繞了一圈。
我的心突然間跳得好快。
「對了，那個盒子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夠打開呢？」我問他。
他笑而不語。
昨天我回到房間裡，正想打開那個盒子的時候，才發現它好像是完全密封，沒有開關。我花了一個晚上，卻還是一樣打不開它。
「無論怎樣，我都不能打開它呢。」
「我覺得你可以自己把它打開呢。如果你真的打不開，到時候我再告訴你吧。」
放學後，大偉陪我上圖書館溫習功課。
「我聽到大家都在竊竊私語，說掛在阿昇頸上的圍巾是他的女朋友編的。」他忽然說。
「是嗎？」我裝作沒在意。
他沒有接下去。
「對了，你喜歡我送你那條圍巾嗎？」我嘗試轉個話題。
「嗯。」
「可是，你好像沒有在用呢。」
「這是因為……因為我怕把它弄髒，所以把它藏在櫃子裡面了。」大偉低著頭。
一陣風忽然從窗外吹進來，吹翻了我們的筆記。
晚上，我躲在房間裡面，繼續研究那個小盒子。我用盡了方法，仍然打不開它。我想要放棄了。
「好吧。既然打不開，不如就讓它繼續這個樣子吧。」我把它拿起來，隨意地搖了一搖。
這時候，盒子的側面居然卡地一聲打開了。
我小心翼翼地往盒子裡面看。裡面原來放著一枝筆。
我珍而重之地把它拿出來，仔細地端視著。筆幹上刻上了我的名字。
當我想要把它放回去的時候，才發現盒裡面還有一張字條。
我悄悄地打開字條，上面寫了幾句話。
「從我剛認識妳的時候，就已經發現妳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女生。所以，我要送妳這枝筆，讓妳用它來寫下心裡面的話。祝妳聖誕快樂！阿昇。」
我的心跳得說不出話來了。
我一大早就回到學校。趁著同學們還沒有回來的時候，我偷偷地在阿昇的抽屜裡面塞了一張字條。
「你已經打開了吧。你喜歡它嗎﹖」小息的時候，他對我說。
「你以後就用它來寫下你要說的話吧。」
後來，我偶爾會把我想跟他說的話，用這枝筆寫下來，再放到他的抽屜裡面。
這些字條漸漸地成為了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一個小秘密。
接下來的日子，阿昇好多時候都會在午飯的時候到石階上陪我聊天。而大偉都會在放學以後陪我上圖書館溫習功課。我和他們兩個人，就這樣子的相處著，一直到下學期大考之前。完整版電子書
６
接下來的日子，阿昇就加入了我和大偉的溫習小組。我們這個三人組，也漸漸地建立起彼此間的默契。
時間過得好快，轉眼間所有考試都結束了。天氣也變得愈來愈冷。現在就是聖誕假期了。
「明天就是聖誕節了。出來走走，好嗎？」大偉隔著聽筒說。
「好啊。」
「那麼中午十二點旺角地鐵站等吧。」
聖誕節是我最喜歡的學校假期。因為所有考試都結束了，所以我不用再準備學校的功課和溫習。自從高中第一年，我和大偉認識對方的那一年開始，他都會在聖誕節那一天約我去逛街。
「嗯，明天見。」
十一點五十分，我在地鐵站裡面等著大偉。今年十二月的平均氣溫只有十多度。我一向怕冷，所以我今天就穿了長袖大毛衣，加上一條我給自己編織的紅色圍巾。
我看到一群男生在我的面前走過。
我媽大概是比較傳統的人，她不喜歡我穿褲子上街。因此，在這麼冷的天氣，我還是穿著一條裙子。可是無論裙子有多長，每當寒風吹過，冷空氣都總會從裙子下面吹進來。這個時候，我就會好羡慕那些穿著褲子的男生。
就在我羨慕著那些穿褲子的男生時候，忽然間，我見到了阿昇。
他大概也看見我了吧。他向我揮揮手，然後隨著人群越走越遠了。
我認得出他身邊的其中幾個人，他們好像都是跟他一起練柔道的同學。
「你等了好久吧。」大偉忽然在我的旁邊出現。
「沒有呢……我也是剛到了吧。」
「你想去哪裡？」
「不如就在旺角到處逛逛吧。」
從地鐵站出來，我們逛了唱片店、女人街和電腦商場。
就這樣，我們隨著人群走著。
不知怎的，我突然好害怕大偉會在街上碰上阿昇，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。
「我們去尖沙咀，好嗎﹖」我建議。
結果我們沿著彌敦道，從旺角坐巴士經過油麻地和佐敦，來到了尖沙咀。
傍晚時候，我們在快餐店吃了東西，然後來到了海旁。
冬天的夜晚來得特別早，海旁的路燈已經亮了。雖然天還未黑透，可是已經有好多男女在這裡散步了。
可能因為聖誕節的關係，這裡的人越來越多了。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面海的位置。
也許是節日的氣氛，在兩岸的聖誕燈飾的映照下，我覺得今天的大偉比平時更好看。
「這是給你的禮物。」他忽然從他的小包包裡面拿出一個方型的小東西。
「這是甚麼？」
「你自己拆開來看看吧。」
我拆開了紅色的絲帶和包裝紙，裡面是一個小盒子，放了四塊心型巧克力。
我一聲不響，拿起了其中的一塊，仔細地看著。
「我還以為它們是普通的巧克力，沒想到它們是心型的呢。」他急著說。
「是牛奶巧克力呢，謝謝你喔。」我把手上的那塊巧克力放進口裡。
「聖誕快樂！」我從背包裡面拿出一個自製的小紙袋。
他接過後，就馬上打開了它。
「這是圍巾啊。謝謝你呢。」
「不過這是最簡單的款式啊，因為我只會編這種最簡單的圍巾呢。」我本來想為他編一條有花樣圖案的圍巾，可是我還是搞不懂那些高針和低針。
「我好喜歡呢！」
說著他就把這一條墨綠色的圍巾放在頸上，然後向前繞了個圈。
他送我到巴士站。他一直陪著我，直到巴士來了。
「不如今天我送你回家，好嗎﹖」
在回家的路上，大偉就坐在我旁邊。
可是，這一刻，阿昇卻在我的腦海中出現。
巴士在彌敦道上駛過。
我隔著玻璃窗往外看，路上的人彷彿盡是一對對正在熱戀的情侶。完整版電子書
５
禮拜一的上午，大偉要參加會計科的考試。因為我選的是文學，所以我就上圖書館一邊溫習，一邊等他。
我在圖書館的門口遇上了阿昇。
「早安。」他說。
「早安。」
可能因為他和我一樣選了文學，所以他也來圖書館溫習吧。
我想要趁這個機會，先讓他知道平時我和大偉一起溫習的事。
不過，這看似好簡單的事，卻不知怎的，讓我覺得好難開口。
我猶豫了一下，最後還是對他說了。
「好啊，沒問題啊。」
他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奇怪，這實在讓我好意外。
走進圖書館，我自然地走到平常靠窗的位置。他也跟上次一樣，坐在我的對面。
我們都各自打開自己的課本。他沒有跟我說話，我也專心地看著書。
然而，我的眼角卻不時偷瞄著他。因為平時我們上課的時候，我只是望著他的背，我從來沒有機會這樣跟他面對面。我好想趁現在這個機會，再好好的看清楚他的臉。
「差不多了吧﹖大偉也應該考完試了。」他忽然說。
我沒有注意時間，原來已經差不多中午了。
「叮噹叮噹……」禮堂那邊隱約傳來了考試結束的鐘聲。
「我們走吧。」他說。
大偉剛才在禮堂考試。我和阿昇就在出口等他。
大偉今天好安靜，沒有說半句話。平時我跟他一起的時候，他都會找話題來逗我說話的。可能現在他剛考完試，覺得太累了吧。
我平常的話就不多，而且阿昇今天也沒有說什麼，結果，我們就這樣三個人一起安靜地去吃午飯，然後又一起回到圖書館溫習。
我們渡過了一個非常沉默的下午。
閉館後，我們三個人一起離開。路上的斜陽灑落在我們的身上。
「時間過得好快呢，一天又過去了。」阿昇打破了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沉默。
「是啊，而且今天我還考了試呢。」大偉接著說。
「是呢。」其實我好想說說話，來搞一下氣氛，可是我就是接不上話題。
我們走到巴士站。
「明天見吧。」大偉說著，就轉身走了。
「明天見。」阿昇也走了。
「再見。」
我望著他們的背影遠去。
他們一個往東走，一個往西去，而我卻站在他們兩個人的中間。完整版電子書
The flowers of Spring 